企业高质量发展的驱动机制研究：ESG的新视角

　　针对企业ESG的研究仍存在以下不足：其一，关于企业ESG表现的测度维度和评价指标体系尚不清晰★★，理论框架尚未统一，难以为企业ESG体系建设提供可操作的理论框架。其二★，学术界主要关注企业ESG对企业绩效特别是财务绩效的具体影响★，着重考察企业ESG在缓解融资约束★★、降低融资成本和规避股价风险等方面的重要作用。实际上，企业ESG不仅能够提高企业透明度、降低企业经营成本，还能够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因此★★，本文使用2010—2021年中国A股上市公司数据，考察了企业ESG表现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具体影响及其内在机理。

　　H2b：限定其他条件★，企业ESG表现通过增加创新投入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

　　企业通过积极开展ESG活动，促进企业创新资源配置。从环境责任来看，企业通过绿色产品开发、绿色工艺改进和绿色技术创新等实现企业环境价值创造★★★，积极增加绿色创新投入实现企业绿色发展，进而在环境领域立足绿色研发资源配置机制改善企业研发投入。从社会责任来看，企业面向多元利益相关方开展价值创造活动，营造良好的企业形象，将不同类型利益相关方价值主张融入企业战略体系之中，进而强化企业创新活动中的利益相关方支持效应，更好地支持企业研发资源配置活动，使企业更积极地履行社会责任★★。从公司治理来看，ESG表现良好意味着企业具备较为完善的现代公司治理机制，能够有效激励高管做出符合企业长期导向的企业资源配置计划，企业创新作为一种长期导向的风险性活动，在一系列监督约束与激励反馈机制的不断完善下，高管能够自觉地从自我防御动机转向风险寻求动机★，逐步改善企业研发资源配置促进企业创新战略制定与实施★，进而增加企业创新投入★★★。

　　在政府政策制定层面，高质量发展已成为中国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首要任务，ESG有助于助推微观企业层面实现企业高质量发展★，以ESG为抓手助推资本市场和宏观经济高质量发展成为可行选择。从这个意义上看，政府应当为企业ESG信息披露提供政策基础和制度保障，面向不同类型企业加快部署企业ESG建设指南和ESG评价体系，特别是以国有企业与上市公司ESG体系为重点加快政策部署★★，将ESG发展理念贯彻落实成为企业高质量发展新动能★★★，为经济高质量发展奠定坚实的组织基础。第一，政府应当加快构建符合中国国情的企业ESG信息披露框架★★，规范企业ESG信息披露行为，提高企业ESG信息披露质量，引导国有企业与民营企业在ESG信息披露体制建设中齐头并进，促使企业通过积极部署ESG战略推进企业实现高质量发展。第二，政府应当加快中国资本市场负责任投资体系建设，引导投资者从关注财务层面信息到更多地关注企业ESG表现★、开展负责任投资，构建良性可持续的资本市场投资体系★★★，为企业积极开展ESG战略吸引负责任投资保驾护航。

　　企业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支撑是企业创新能力的系统改善，基于创新能力重塑企业资源配置效率实现企业全要素生产率提升★★。而企业ESG通过研发创新能够进一步促进企业全要素生产率提升，进而实现企业高质量发展。一是企业研发创新能够有效改进企业生产函数★，实现企业生产函数的★“创造性破坏”★★★，意味着进一步优化企业要素资源配置，实现企业生产函数的边际约束条件延展★★。二是企业研发创新能够进一步提高企业劳动生产率，比如通过研发相关数字技术提高企业劳动要素配置效率和企业资源利用率，并进一步降低企业内部的信息不对称程度、有效解决供需匹配问题★★★。三是企业通过研发创新实现企业知识获取边界扩大，进而推动企业与外部多类型创新主体开展知识交互和研发合作，促进企业创新能力与效率提升并进一步提高企业生产率。因此，企业ESG表现通过增加创新投入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支撑企业新质生产力形成的创新模式与创新政策研究★★★”（24AGL018）；中国社会科学院智库基础研究项目“强化企业科技创新主体地位，推动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ZKJC240716）★；中国社会科学院学科登峰战略企业管理优势学科建设项目（DF2023YS25）。

　　具体来看，企业ESG表现能够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的主要原因在于三个方面★：第一，从战略导向视角来看，企业高质量发展不是追求单一的市场利润最大化，而是以利益相关方战略为导向实现企业综合价值创造。企业ESG意味着企业在战略导向层面对传统股东中心主义或者企业中心主义下的市场竞争战略全方位重塑★★★，企业主动将自身的运营与发展嵌入或者融入到环境★、社会和利益相关方所处的综合场域，改变企业市场逻辑本位下的单一利润最大化的战略逻辑。既有文献已经证实，企业通过环境治理和环保投入等方式可以有效改善企业全要素生产率进而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第二，从资源基础视角来看★★，企业高质量发展依赖于利益相关方的资源支持★★，企业通过积极承担对利益相关方的社会责任，获取利益相关方的资源支持特别是融资支持，进而促进企业构建良性的利益相关方价值互惠关系，改善企业与利益相关方之间的信息不对称★★。特别地，具有社会责任偏好与意识的投资者、消费者、员工和供应商等不同类型的利益相关方能够强化企业运营管理过程中的责任型投资、责任型消费和责任型运营机制★，提高企业透明度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第三，从公司治理视角来看★★★，完备的公司治理体系能够通过有效发挥党委会、董事会、股东大会、高管团队和监事会等多重治理功能，促进企业有效缓解信息不对称和机会主义风险带来的代理问题★★，在提高企业透明度、驱动高管长期主义导向和完善组织治理构架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因此，企业积极构建完备的公司治理制度体系，通过合理确定董事会、管理层和股东的权责义务体系，最大程度规避企业管理层机会主义倾向★★★、提高内部信息披露质量，进而缓解企业与利益相关方之间的信息不对称等，使企业更好地提高资源配置效率，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企业在经营管理过程中会面临各类利益相关方的价值诉求★★★，包括企业股东、消费者、用户、供应商、政府和社区等利益相关方的异质性需求。战略性企业社会责任理论认为★★，企业与利益相关方之间的关系不应是被动回应的关系★★，企业应主动将利益相关方定位于企业战略焦点位置，并将其融入战略管理★、运营管理和业务系统之中，实现企业与利益相关方之间的相互支持和价值互惠机制建设。从这个意义上看★★，企业通过积极承担环境责任和社会责任★★、强化公司治理机制建设，向组织内外部利益相关方释放积极的信号，促进企业利益相关方强化对企业的支持机制，进一步降低外部利益相关方与企业之间的信息不对称，进而缓解企业融资约束。

　　与此同时，交易成本理论认为，交易成本是企业代替市场的决定性因素，其中代理成本是企业交易成本的重要构成部分。当企业代理成本逐步降低时，企业能够提高劳动生产率进而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一是企业ESG表现能够降低企业代理成本★，相应地★★★，企业节省的代理成本能够配置于其他领域进而实现企业总产出扩大★★，从资源配置视角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二是企业代理成本降低有助于企业内人员的劳动分工深化★★★，进而提升企业劳动生产率，最终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因此，企业ESG表现通过降低代理成本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2a：限定其他条件★★，企业ESG表现通过降低代理成本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

　　委托代理理论强调，由于公司所有者与经营管理层的利益不一致，造成委托人与代理人的目标并不一致，因而会导致一系列代理风险★。企业构建较为完善的公司治理机制，特别是通过激励约束机制有效规避管理层机会主义倾向，更好地提高企业重大经营决策过程的透明度，包括信息透明度与内部风险控制等★★，确保企业重大战略决策在经营管理层层面能够得到一致推进。从这个意义上看，ESG表现更好的企业★★，其公司治理机制和治理环境更为完善★★★，不仅能够降低董事会与高管团队之间的信息不对称、规避高管层机会主义倾向，降低代理风险与代理成本★，还能够提高企业透明度，完善信息披露机制，更好地促进外部利益相关方特别是投资者即时动态地监督企业日常运营状况，缓解企业与外部投资者等利益相关方之间的信息不对称带来的问题，降低代理成本。因此，企业ESG表现能够降低代理成本。

　　企业在既有的资本结构下最大程度降低融资成本★，作出最优资本结构选择，此时融资约束成为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变量。既有研究表明，企业融资约束能够对企业全要素生产率产生抑制作用★★★，当面临较低程度的融资约束时，企业能够强化内部控制提高企业资源配置效率★★，企业生产要素的优化组合实现生产函数的效益最大化，进而改善企业全要素生产率，实现资源最优配置。相反，当企业融资约束程度较大时，企业难以获得充足资金实现业务扩张或者资本投资★★，难以实现资源最优配置，会对企业全要素生产率产生负面影响★★★。因此★★★，企业ESG表现通过缓解融资约束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本文的研究依然存在局限性★。第一，企业ESG表现与企业高质量发展的传导机制存在多样性★★★，企业环境责任导向、企业高管特征等因素也可能在企业ESG表现与企业高质量发展之间产生中介效应★，未来仍需深化企业ESG表现与企业高质量发展的传导机制的研究。第二，本文使用的企业ESG表现数据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不同评级机构的评价标准不一★★★、评级质量良莠不齐限制了企业ESG表现测度有效性，未来有待于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统一且完善的ESG评价指标体系★。第三，本文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测度存在一定局限性★★★，企业高质量发展涵盖企业创新能力、企业共享发展能力★、企业可持续性发展能力和绿色发展能力等，未来有待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测度体系进一步挖掘，进而探究和完善企业ESG表现对企业高质量发展不同维度的具体影响。

　　企业ESG表现作为企业资源配置的一种全新战略逻辑，其本质上追求以利益相关方综合价值主张重塑企业市场使命★★★，最大程度地在企业战略决策、运营管理和业务实践过程中纳入利益相关方治理框架，以全新的治理构架和治理机制优化企业战略决策过程和执行机制，实现企业综合价值最大化。基于此★★，企业ESG表现能够基于公司治理视角下的代理成本缓解效应★★★、长期可持续发展导向下的创新投入效应和利益相关方支持视角下的融资赋能效应实现企业高质量发展。

　　H2c：限定其他条件，企业ESG表现通过缓解融资约束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

　　随着ESG的重要性日益凸显与企业ESG体系建设的进程不断加快★，学术界对ESG的研究呈现出“井喷”状态，且集中于三条研究主线★★★。第一条主线围绕企业ESG的概念和核心要义开展研究★★。重点研究企业ESG的核心内涵和主要维度，认为企业ESG不仅是一种企业可持续发展理念，还是企业全新的治理准则与发展方式★★，其通过承担环境责任和社会责任、优化公司治理体系实现相关方的利益★。第二条主线围绕企业ESG的评价体系开展研究。重点研究企业ESG的测度和评价★★，涵盖企业ESG的评价指标体系★★、评价方法和评价框架等★★★。目前，国际上较为主流的企业ESG评价体系主要来源于摩根士丹利资本国际公司（Morgan Stanley Capital International，MSCI）、汤森路透（Thomson Reuters）和彭博（Bloomberg）等机构。第三条主线围绕企业ESG的驱动机理及其经济后果开展研究。在驱动机理方面，主要包括制度环境、治理环境和数字技术等对企业ESG的驱动效应；在经济后果方面★，主要包括企业ESG对企业创新、企业绩效、企业价值和企业融资成本等方面的积极影响。

　　ESG是关于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如何协调发展的一种新的可持续发展理念★★，其为企业和投资者提供了一个整合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的综合框架★，传递了追求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相统一的发展观，是实现高质量发展和企业可持续发展的有效抓手。基于利益相关方理论★★，企业ESG表现意味着企业在战略决策和运营管理过程中充分融入利益相关方综合价值导向，为企业股东★★、消费者、用户、供应商、政府和社区等利益相关方创造涵盖经济★★、社会和环境的综合价值，这意味着★，在产出层面，企业不仅追求利润最大化的市场价值或者经济价值，还充分融入利益相关方多维综合价值主张★★★，实现经济性利益相关方与社会性利益相关方的价值平衡★★。企业高质量发展本质上体现为企业基于特定的要素投入实现综合产出，是向全社会提供高质量产品和服务以满足社会需求的发展状态★，追求高水平、高层次和高效可持续的经济和社会价值创造的新发展范式。从这个意义上看，企业ESG表现能够改善企业资源配置效率，从单一的市场效率逻辑转向市场与社会等多重逻辑，最终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

　　企业高质量发展是微观层面支撑高质量发展的重中之重，如何从企业内部视角出发★★★，有效推进企业高质量发展成为亟待研究的重大议题。本文采用2010—2021年中国A股上市公司数据★★，考察了企业ESG表现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具体影响及其内在机理。研究结果表明，企业ESG表现显著促进了企业高质量发展，该结论在经过内生性处理与一系列稳健性检验后依然成立★★。异质性分析结果表明★，在低市场化程度地区和国有企业样本中，企业ESG表现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促进作用更显著。分维度检验表明★，企业环境责任、企业社会责任和公司治理均对企业高质量发展产生显著的促进作用。机制检验发现★★★，企业ESG表现主要通过降低代理成本、增加创新投入和缓解融资约束三种渠道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高质量发展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首要任务。”高质量发展往往需要通过微观企业的高质量发展予以实现。企业高质量发展体现为企业在战略理念★、价值创造和产品服务等方面的趋优状态，从生产函数的视角体现为最优资源配置效率，包括经济★★★、社会和环境等多重资源配置效率。近年来★，ESG（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作为一种全新的可持续发展理念，是企业层面实现高质量发展和绿色可持续发展的重要途径，受到了社会各界的高度关注。实质上，ESG是绿色投资和责任投资理念的丰富和延伸，相较于传统投资注重分析企业财务指标和盈利情况的模式★，ESG进一步关注了企业在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等方面的非财务信息的重要性。中国政府围绕企业ESG信息披露和体系建设展开了一系列的部署，且在强政策供给下企业ESG体系建设成效显著★。但是，微观企业层面的ESG体系建设过程中呈现出★★“重形式★★，轻内容”的★★“伪社会责任行为★★”倾向★★，不少企业出现了面向环境社会责任的“碳信息夸大与迎合”、面向社会责任的“实质性行动信息缺失”★★★，这对于企业高质量发展极为不利，制约了企业高质量发展的进程。

　　在企业战略部署层面★★★，企业应当加深对ESG理念的认知、加快落实企业ESG战略部署、加紧构建企业ESG体系，为企业实现高质量发展赋能。第一，企业应当认识到ESG理念不仅是可持续发展理念的延伸★，还体现为企业内部治理能力的优化和企业对外部利益相关方的负责任程度，是高质量发展背景下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的有力推手★★★。第二，企业应当加快ESG战略制定和执行，将企业ESG战略所产生的代理成本缓解效应★★、创新投入效应和融资赋能效应作为实现企业高质量发展的着力点，进而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第三★，企业应当加紧搭建利益相关方信息披露平台，增强企业与利益相关方关于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层面的信息披露强度，提高企业透明度★，稳步推进中国企业ESG体系建设。

　　本文的研究贡献在于：其一，本文从ESG的视角考察了企业ESG表现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重要驱动机理，为高质量发展背景下如何有效提升企业可持续发展能力提供了全新视角，也为企业高质量发展提供了全新的前置驱动机理。其二★，从全要素生产率的视角定义企业高质量发展的综合状态，有助于企业从内部治理机制★★、创新能力和资源配置效率等方面反映企业高质量发展，为ESG视角下的企业高质量发展路径提供经验参考。其三，在实践层面★，本文的研究对进一步完善企业ESG信息披露制度设计和中国企业ESG体系建设具有重要的研究启示。

　　企业高质量发展是资源配置效率迈向最优的过程，ESG（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作为一种全新的可持续发展理念，是企业层面实现高质量发展和绿色可持续发展的重要途径★★★。本文利用2010—2021年中国A股上市公司数据★★★，考察了企业ESG表现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具体影响及其内在机理★。研究结果表明★★，企业ESG表现显著促进了企业高质量发展，该结论在经过内生性处理与一系列稳健性检验后依然成立★★★。异质性分析结果表明，在低市场化程度地区和国有企业样本中，企业ESG表现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促进作用更显著。分维度检验可知，企业环境责任★★★、企业社会责任和公司治理均对企业高质量发展产生显著的促进作用。机制检验发现★，企业ESG表现主要通过降低代理成本、增加创新投入和缓解融资约束三种渠道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本文为中国企业ESG体系建设提供了政策启示。